谁是全球人工智能竞赛的赢家？美前商务部长雷蒙多针对中美AI竞争热点问题发表讲话

近日在毕马威科技与创新研讨会上，美国前商务部长雷蒙多着重谈及了中美人工智能（AI）竞争。

根据毕马威 8 月 12 日发布的活动视频，雷蒙多指出，美国目前在AI领域仅是“勉强领先”，需要通过加速创新而非阻止中国发展保持优势，美国还需利用技术扩散来拉近与其他国家的距离。

回忆起任内访华经历时，雷蒙多质疑美国政界存在对华强硬的狂热氛围，抱怨自己只因访问了中国就被批“对华软弱”。

她称，自己清楚中国是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但美国需要与中国保持沟通，否则容易导致误判和事态升级，中美在AI领域合作符合两国的共同利益。

她称，希望中美能在某些监管方面进行合作。

她也指出美国电力供应是个问题，并且建设速度落后于中国很多。

以下是访谈内容：

主持人：

我认为人们开始意识到我们有两种不同的 AI 系统，一个在西方，一个以中国为中心。你能解释一下我们在这场军备竞赛中处于什么地位吗？什么是 AI 军备竞赛？这对美国的企业意味着什么？

雷蒙多：

谢谢你们的邀请。我同意基辛格的观点。它比核军备竞赛复杂得多。举个例子，芯片很小，它们很难追踪，很容易发生转运。你把一些送到沙特阿拉伯或中东的某个地方，但是突然发现它们到了中国。AI 和核武器是一个不同的游戏。超级大国都难以隐藏核电站或核设施。所以，芯片更复杂。另外 AI 是商业，医院、制造公司以及每个人都将使用 AI。这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得多。我是这样想的。在以下方面存在一场军备竞赛。中国希望世界使用中国的 AI，包括芯片设计、制造和应用，他们希望利用 AI 和他们的技术拉近各国与他们的距离。美国也想要这样，这关系到我们的经济繁荣，也关系到我们的国家安全。

所以，我认为有几件事。第一，我们总是想领先于中国，就像在核军备竞赛中一样，我们想要更强大，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更快地创新，我们想要有更大的模型，更快更好的芯片等等。我们总是想要绝对领先于中国。我们要确保没有国家赶超我们。人工智能应用于军队会让中国更强大，所以我们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我认为同样重要的是，大多数人没有想到的是我刚才说的，比如华为，在电信领域，它是一个全球性的公司，在整个非洲，整个中美洲，整个南美洲，所有经营电信的都是华为，这是中国实力的体现。

我在任时说过，之所以这么难，是因为我们必须保护我们最前沿的东西受控。

但我们也想扩散我们的技术，因为我们希望欧洲、非洲、墨西哥、东南亚都能在美国的 AI 模型、美国的 AI 数据中心、美国的 AI 芯片上运行，因为这让世界更接近我们，这是一个棘手的平衡。

顺便说一下，我们已经在电信领域失去了优势。我们确实失去了。在座有来自 Verizon 的吗？如果放眼全球，尤其是东南亚、印太地区，那里几乎没有美国或欧洲的电信设备。根本就没有。几乎全是中国的，因为价格更低，质量也一样好。那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那些国家离中国更近了一点，这种力量平衡对美国不利，对吧？这是地缘政治问题。我们需要力量平衡。我们需要让这些国家更靠近我们。所以我们应该利用我们的技术帮助他们提升产业水平，使其更智能化，因为这样他们就会更愿意靠近美国。

主持人：

如今我们处于何种境地？您认为在当今的人工智能竞赛中，赢家和输家分别是谁？美国领先吗？还有哪些因素？我们需要采取哪些措施限制芯片供应？

雷蒙多：

在 AI 领域，美国勉强领先。

我在第一届特朗普政府的视频中说，他们正确地开始非常关注华为、SMIC和其他中国顶尖企业。但他们所做的是将中国公司加入所谓的实体清单，黑名单使得向这些公司出售产品变得困难，实体清单企业会成立新的壳公司，然后再把这些壳公司加入实体清单，我说这就像打地鼠游戏。《华尔街日报》的头版引用了我的话，说这是徒劳的。有些人不喜欢我的观点。你可能不同意我的观点，但我告诉你我经历过。要跟上是不可能的。

我所说的是，我认为我们应当弄清楚关键的瓶颈技术是什么，比如美国和欧洲领先中国的一个领域是半导体设备，尤其是极紫外光刻设备（EUV）。除了最尖端的半导体设备，软件、最先进的芯片，美国和欧洲领先。所以，不是说只针对华为，我们绝对不向中国出售任何极紫外光刻设备（EUV）。有人会说这太激进了，这是脱钩。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们和中国有 8000 亿美元的贸易关系，这是好事，我反对脱钩。我支持与中国贸易，但我确实认为我们必须指出这些关键的瓶颈技术，这些技术让我们保持领先，哪怕只是微弱的领先，也要阻止中国。顺便说一下，还有中国的盟友，我意思是，卖给马来西亚也不行。我过去因为我的做法受到很多批评，我总是说，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很容易，但是这很难。如何决定哪些国家可以获得和更新哪些设备，这是一个很复杂的分析过程。

主持人：

您提到贸易关系规模庞大。中美贸易额接近万亿美元。那要如何限制呢？限制措施会招致怎样的报复？又该如何在不损害美国企业利益的情况下平衡这种外交关系？

雷蒙多：

事情是这样的，中国很擅长处理极为微妙的关系，而美国的政治体系或者说美国在这方面就不擅长，这很不幸，因为这需要持续的外交努力、不断的细微处理和相互妥协。所以这就需要更多的接触、更多的交流、更多的商业往来。

但在如今的美国，仍有几件事是两党一致的。其中之一就是对中国强硬。我认为对中国强硬很重要，但关键在于如何平衡。正如您所说，有一小部分产品对我们的国家安全至关重要。在这些领域我们领先，所以我们要拒绝向中国出售，中国也无法从其他国家购买，以免他们获得军事优势，范围要严格控制。

但除此之外，我认为你得去中国。我是七年来首位访问中国的商务部长。我在国会山受到了很多共和党人的批评。我不得不去作证。为什么我去中国就被说成对中国软弱？我是拜登总统任期内唯一一位不仅去了北京，还去了上海，甚至去了上海迪士尼乐园的内阁部长。我提前打电话说，嘿，我觉得这会增进友谊，你们能接待我吗？结果却广受批评，说我对中国态度软弱。你告诉我，一个游乐园怎么就危害到我们的国家安全了？这太荒谬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现在去中国，美国游客寥寥无几，很多企业也在收缩业务。前几天我和迪士尼的另一位负责人鲍勃在一起，他说上海迪士尼乐园的销售额在下降。我认为这对美国不利。我认为你得去中国，现在几乎没有美国学生去上海的纽约大学施瓦茨曼学院上学。

所以我认为这会导致与中国的局势升级。我觉得应该这样做，我不笨。我会对共和党人说，我明白中国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我明白中国是强大的战略竞争对手，这绝非玩笑。但完全脱钩会导致局势升级，我认为这是危险的。所以我的观点是，能贸易的地方就贸易，不能贸易的地方就不贸易，但要持续沟通。我现在要告诉你们，我认为目前这种缺乏沟通和缺乏秘密渠道的程度很危险，这只会导致局势升级，增加误判的风险。

主持人：

如果我们有两条路可走，那么当下正在做出哪些决定？特朗普上周宣布了人工智能政策，这会对关系产生怎样的影响？这又会让我们走上怎样的发展道路？

雷蒙多：

我认为这一系列行政命令是不错的政策。我觉得它们总体上都非常好。我知道我曾为我的老上司写过几份行政命令，就像你一样，写行政命令其实挺容易的。难的是如何执行。我们拭目以待他们能否执行，但至少在纸面上，我认为方向都是好的。

这些是我们想要达成的事实，我们想要领先，我们想要保护本国的经济和国家安全利益，就这么简单。我们想要欧洲，我们想要世界其他地区，我们希望全球尽可能多的公司使用美国的人工智能技术和芯片，就这么简单。所以，就像比赛开始了一样，让我们去竞争吧。我认为这就是看待问题的方式。我确实认为，没有盟友我们是无法取胜的。中国太大了，中国太大了，而且他们与东南亚各国关系非常密切。美国在非洲基本上是缺席的。你去非洲各地看看，到处都是华为的产品，所有的港口，前几天我还在内罗毕。去过肯尼亚的人都知道，下了飞机就是一条崭新的高速公路，都是中国人修建的。

关键在于，我们必须保持美国强大。我们必须继续创新，还要比别人创新得更快。我们确实得提升自己的实力，并在全球范围内争取盟友，因为在这方面中国可没闲着。

主持人：

令人鼓舞的是，听起来您并不认为我们在政策方面是在走错路。

雷蒙多：

同样的道理。但现在我想，就像你说的，我自己的观点，一个女人的观点，我认为人工智能的行政命令是好的。我认为，我们推行这种关税政策的混乱本质并没有真正给其他国家带来很多善意。没有欧洲、日本、东南亚等，你无法与中国竞争。

所以我对此感到担忧。我担心的是我们在世界上失去信任，在世界上失去信誉。我们需要盟友，我认为这并非软弱的表现。我非常担心我们目前的政治处境，比如我去中国，这让我在国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有人说我对华态度软弱。还有，作为商务部长，我有很多与首席执行官们的会面，很多民主党参议员给我写信，质问我为何花这么多时间与首席执行官们会面。这都不好，都不是正确的方向。但我喜欢我们在人工智能领域所处的位置，我很高兴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大、最好的超大规模人工智能。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好的芯片。我唯一要说的是，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主持人：

我认为要明确人工智能竞赛的重要性。展望未来 3 到 5 年，如果美国落后了会怎样？中国开始占据主导地位，而人工智能也变得比现在强大得多。很多人看待人工智能时会想，它们能做什么？它们会写出更好的文章或者创作出更好的艺术作品？

雷蒙多：

比那些功能多大多了。你们比我更清楚，但我认为我能就此说上一整天。不过我认为，那些在整合人工智能方面行动迟缓的首席执行官、公司和行业将会落后，失败，甚至可能倒闭。

所以我认为，事实上欧洲，我不想让在场的欧洲人不高兴，但作为一个警示故事，欧洲在技术方面确实落后了。十年前，我们和欧洲的国内生产总值大致相同，而现在差距很大。他们实际上没有科技巨头。

现在有人会说 SAS，有人会说 Spotify，但说真的。现实情况是我们拥有一个更具创新性、更活跃、工资更高、增长更快的经济。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确实做到了创新，我们可以聊一整天，为什么你们落后了？有人说是因为监管过度？我恰好是那些认为他们行动迟缓的人之一，他们的劳动制度使得发展变得非常困难，他们的资本市场也很薄弱。但我的观点是什么？我的观点是这可能会是我们。我不想三年后我们成为欧洲，对吧？那不是个好地方。我花了很多时间与世界各地的领导人打交道。我花了很多时间与莫迪总理、拉丁美洲和亚洲国家的总统、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的领导人交流，这些国家和所有人一样，都希望向前发展。

是的，他们看待人工智能，看到的是就业机会、繁荣昌盛、经济增长。如果美国对他们说，我们不会与你们合作，他们会说没问题，他们会去找中国。嗯，因此我认为，在 GDP 活力和增长落后的同时，想要在世界上站稳脚跟，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人们总想和最棒的人在一起合作。

主持人：

如果人工智能正如基辛格在其最新著作中所写，被用于武器化思想、塑造舆论，从而在自由世界中将民众的意志引向政治方向，那么除了封禁 TikTok 之外，我们还能如何应对？

雷蒙多：

我支持在美国注册，原因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根据我所知道的一切，我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其中很多我不能和你分享。

我认为应该禁止它是因为安全原因。我们超过半数的军人在个人手机上安装了 TikTok。这意味着中国知晓他们每个人的 GPS 位置，而且每次他们使用手机时，都知道他们在看什么。这为某些活动创造了巨大的机会。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倾向于要么在美国对 TikTok 进行大规模监管，要么让它成为美国企业所有。抱歉，您说 TikTok，我就顺着这个话题说了。您说这是宣传？这需要监管。这是件大事。所以我想说，我认为对人工智能的发展可以稍微缓一缓。我也说过，试图遏制中国是徒劳之举。这就像一场赛跑，您可以拉扯对手，当然，但这不是持续获胜的可持续方式。持续获胜的方法是更努力地训练，跑得更快。

这就是我们取胜之道。我们得在创新方面胜过他们。话虽如此，我非常担心美国的民主会因人工智能而受到侵蚀或破坏，它会侵入人们的头脑，制造虚假信息。我们曾认为假新闻很糟糕，但人工智能制造的假新闻要严重得多。所以我认为必须对其进行某种形式的监管，但这并非要抑制创新，而是要规范人工智能在公共领域的使用方式。

另一件让我夜不能寐的事是人工智能导致的失业问题，我指的是您展示的幻灯片，还有我听说的用五个人就能创建价值十亿美元的公司，这真的可行吗？如果这个国家的失业率达到 10% 了，我们会怎么办？我个人认为这将是美国的末日，美国梦的终结，没有美国梦就没有美国。人们必须觉得自己努力工作就能出人头地，养家糊口。我不是说要放慢脚步，我知道，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有人肯定会失去工作，但总得有人想想，如果所有公司都采用人工智能或仿人机器人，美国人该怎么办？

现在我认为会有新的工作机会。比如 10 年前，根本就没有云工程师，而现在有成千上万的云工程师。但我要告诉你，就终身学习和快速培训人员这方面而言，我们这个国家的教育体系简直糟糕透顶。

所以我认为我们得承认，我们需要围绕再培训人员建立全新的大型公私合作关系。因为我完全支持在人工智能领域快速推进，但我担心宣传和选举，也担心失业问题。

另一件事是，我希望我们能在某些监管方面与中国合作，既然你谈到了基辛格的冷战观点。

我想说两件事，第一，您可能不知道，在冷战最激烈的时候，美国与俄罗斯之间的秘密沟通渠道比我们现在与中国的多。但由于两党都存在这种对华强硬的狂热情绪，大家都不敢谈。就像冷战最激烈的时候，我们两国政府之间也有秘密沟通渠道，以避免误判和意外升级。而且我们还与他们合作过。当然，存在分歧，但我们没有爆发核战争。所以无论是因为人工智能导致的就业岗位消失，还是因为人工智能导致的人被洗脑，抑或是气候变化，中美有着共同的利益，芯片和这些模型落入非国家恐怖分子手中，这不符合中国的利益。

所以我也希望我们能达成一个共识，与他们合作以避免最糟糕的结果。这既符合我们的利益，也符合他们的利益。

主持人：

咱们来谈谈安全问题。您发起了人工智能安全研究所国际网络。这个项目进展如何？这是正式启动吗？各国是否对此予以重视？我们是否正在以这种方式开展合作？

雷蒙多：

我之所以笑是因为上届政府做的很多工作现在正在被推翻，这没什么不好。他们把人工智能安全研究所的名字改了，谁在乎呢？他们基本上还是在做同样的事情。所以我想说我对这个相当满意，因为再说一次，我们不能单打独斗。我们必须与世界各国合作。我和这个项目仍在进行中。

主持人：

我在开场时提到过，过去六到八个月里，我看到人们对我们的能源供应能力愈发担忧，警钟不断敲响。不仅人工智能消耗巨大，电动汽车和回流美国的制造业也是如此。如果我展示一张图表，上面有预计的供应和需求数据，我们该如何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雷蒙多：

我们需要创新。视频里有人提到了天然气，我同意，但我指的是核聚变，它已经“即将实现”很久了。希望这次是真的快实现了。我们需要能源工厂。我们需要更多的创新，否则我觉得我们就完了。抱歉，我们的消耗量实在太大了。有很多创新。比如这些数据中心正在努力平衡负载。在负载平衡方面有了很多更复杂的技术，比如在亚利桑那州最热的夏天，当所有空调都在运行时，把负载转移到其他地方，或者只进行最紧急的计算。

所以我认为围绕着紧张的交易需求、新型电力形式将会有很多创新。我认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还有监管方面，您视频里提到过，新建一个并入电网的设施要花上好几年时间才能获得许可，这是事实。不过顺便说一句，在中国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