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2.0总统任期：东南亚将面临什么？

新加坡Fulcrum网站2024年11月12日文章：特朗普2.0总统任期：东南亚将面临什么？（BY Hoang Thi Ha & William Choong）

东南亚不太可能成为特朗普外交政策议程中的优先事项，但该地区需要针对当选总统的贸易和安全立场及其交易方式制定应对策略。

特朗普主义与东南亚的不感兴趣

世界正准备迎接特朗普第二任总统的狂飙突进--这将比他的第一任总统更加动荡，更具破坏性。现在，特朗普在美国政坛的地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他称之为来自美国人民的 “前所未有的强大授权”。他在总统大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赢得了 312 张选举人团选票，而哈里斯只有 226 张，并成为自 2004 年小布什以来第一位赢得普选的共和党人。

特朗普将如何大刀阔斧地推进自己的议程，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国政治体系和他自己的顾问中是否存在有效的制衡机制。共和党在参议院占多数，在众议院也可能占多数，再加上一个倾向保守派的最高法院，至少在2026年中期选举之前，他可能会有更大的自由度。至于人事方面，据报道，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内受到主流共和党人的制约；而这一次，他可以更加坚定地追求自己的目标，并将特朗普主义的忠实拥护者作为首要人选，其次才是政策实践者。未来几年，特朗普主义可能会愈演愈烈。他的官员们可能会对他进行一些约束，但我们有理由期待，特朗普的行动将更具强制性，对其所宣称的优先事项的约束将更少，同时还将长期存在不可预测性。

东南亚是全球供应链的关键枢纽、国际贸易的主要参与者、世界第二大外商投资目的地以及中美战略竞争的焦点。因此，随着特朗普第二任期内预期的政策转变，该地区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从特朗普的第一任总统任期可以看出未来可能发生的变化。他第一个任期的特点是蔑视自由国际主义原则，而这些原则自二战以来一直影响着美国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在多边机构、联盟和贸易方面。这一点，加上特朗普的冲动风格、狂妄言辞和 “美国优先”的交易主义，将会继续下去，甚至愈演愈烈。

在此背景下，东南亚的未来会怎样？

东南亚不太可能成为特朗普外交政策议程中的优先事项。在其第一任期内，特朗普出席东盟和亚太经合组织峰会--尤其是在新加坡和越南举行的备受瞩目的川金会--似乎更多是受特定环境的驱动，而非像奥巴马时期那样对该地区本身抱有浓厚兴趣，或像拜登时期那样从战略高度关注东南亚在中美竞争中的作用。特朗普 2.0 将专注于兑现其竞选承诺，迅速结束俄乌战争和中东冲突。鉴于特朗普个人对该地区的不感兴趣，以及他对多边主义的怀疑态度，该地区可能又将面临四年特朗普缺席东盟峰会以及与东南亚领导人极少直接接触的局面。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特朗普仅出席了 2017 年的东盟峰会，没有派内阁级官员出席 2019 年和 2020 年的后续峰会，也没有任命美国驻东盟和新加坡大使。

特朗普的回归也标志着，美国在应对共同挑战方面的全球领导力的退缩。拜登执政期间，应对气候变化和新冠疫情大流行病等全球问题，被提升为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两大支柱之一，与大国竞争并列。拜登政府在气候适应力、智慧城市、环境保护、公共卫生、教育、青年领导力和妇女赋权等领域，发起了各种支持东南亚的倡议。

鉴于特朗普 2.0 试图减少美国对外援助的记录，以及他对气候变化、绿色转型、公共卫生和性别平等的怀疑态度，他可能会将这些举措置于次要地位。因此，东南亚国家可能会看到美国发展援助的减少。拜登政府大力支持的帮助越南和印尼向清洁能源转型的融资计划—“公正能源转型伙伴关系”（JETP）等重要计划的未来也岌岌可危。

东南亚的贸易风险

在特朗普 2.0 时代，贸易是东南亚经济福祉面临风险最明显的地方。由东南亚七国参与的 “印太经济框架”（IPEF）是拜登的倡议，目的是让美国继续参与地区经济规则的制定，但不提供传统的市场准入自由贸易协定。特朗普将其称为 “TPP二号”，可能会在上任第一天就将其取消。虽然取消 IPEF 的影响远不如他 2017 年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所带来的冲击那么深远，但这将进一步削弱美国持续参与东南亚经济活动的承诺。

更关键的是，特朗普对关税的热情--他称之为 “字典里最美丽的词”--将给该地区带来巨大的麻烦。他威胁要征收全面关税--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 10-20% 的关税，对从中国进口商品征收 60% 的关税--这将引发全球贸易和经济增长的混乱，严重破坏几十年来支撑东南亚经济增长的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贸易体系。牛津经济研究院（Oxford Economics）预计，特朗普提议的关税可能导致亚洲（不包括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下降 3%，美国对这些亚洲经济体的出口下降 8%。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东南亚国家在很大程度上受益于特朗普 1.0 发起的中美贸易战，这促使企业将供应链转移到该地区，以避免特朗普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在特朗普 1.0 和拜登政府执政期间，美国与东南亚的贸易稳步增长，2017 年至 2023 年，越南、泰国和马来西亚对美国的出口几乎或超过翻番。这些对美贸易顺差较大的国家将受到更严格的审查。特朗普第一任政府将马来西亚、越南和新加坡称为 “汇率操纵国”。拜登上台后，这些国家被除名，但仍受到监控。

东南亚国家相对较好地应对了特朗普 1.0，希望它们也能应对特朗普 2.0。然而，该地区应防止自满情绪，因为特朗普 2.0 将更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在拜登政府时期，中美紧张局势导致的全球供应链去风险化，主要影响了半导体行业以及电动汽车和太阳能电池板等绿色行业。这使得深深融入连接中国和美国的供应链的东南亚经济体，在大多数其他行业基本未受影响。然而，特朗普提议对中国进口商品和含有大量中国成分的产品加征关税，再加上中国的报复威胁，将大大增加世界两大经济体脱钩的风险。中国和美国是东盟经济体最大的贸易伙伴，东盟经济体将被夹在中间。东盟对美国的出口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中国的中间产品（更不用说中国经由东南亚输往美国的货物的转运和重新贴牌），而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也使用来自东盟的原材料和中间产品。中国对美国出口的急剧下降也会对东南亚对中国的出口产生负面影响，进而影响整个地区的经济表现。总之，东南亚长期依赖的全球化增长模式面临着越来越不确定的未来。

表 1：对美出口：东盟和东南亚五大国家

(2017-2023 年，十亿美元）

表 2：对美贸易顺差：东盟和东南亚五国（2017-2023 年，10 亿美元）

来源：ASEANstats

国防与安全：关于中国

在安全方面，辨别特朗普的态度和潜在影响更为复杂。一方面，特朗普对结盟深表怀疑，经常指责美国盟友 “搭美国国防承诺的便车”。这种做法威胁到拜登多年来在亚洲建立的美国联盟和小型联盟网络的可持续性。菲律宾受到的影响尤其严重。近年来，菲律宾大力加强了与美国的同盟关系，并加入了美国与日本、澳大利亚等其他盟国的多个多边安排。马尼拉可能需要重新调整其对中国的强硬立场，或建立更多的保障措施以避免冲突爆发，因为特朗普 2.0 在这种情况下会更少倾向于救援马尼拉。

另一方面，均势一直是美国与中国战略竞争的核心。认识到这一现实，特朗普 1.0 投资于与东南亚主要国家建立安全防御关系。例如，美国转让了两艘海岸警卫队巡逻艇，帮助越南加强海上能力。2018 年，美国海军 “卡尔-文森”号航母成为越战以来第一艘访问越南的美国航母，随后，美国海军 “西奥多-罗斯福 ”号航母将于 2020 年访问越南。美国还与新加坡续签了重要的防务协议，包括 2019 年的谅解备忘录，将新加坡的空军和海军基地的使用权延长 15 年。特朗普首届政府还通过大幅增加美国在南沙群岛的航行自由行动来挑战过度的海洋主张，从而提高了其在南沙群岛的利益。2020 年，美国国务院发布了一份关于南沙群岛海洋权益主张的重要政策声明，使美国的政策与 2016 年常设仲裁法院做出的有利于菲律宾、不利于中国的裁决保持一致。

在特朗普 2.0 时代，考虑到可能组成其国家安全团队的对华鹰派人物，包括当选副总统万斯（J.D. Vance）、即将上任的国家安全顾问迈克-瓦尔兹（Mike Walz）以及罗伯特-奥布莱恩（Robert O'Brien）、马可-卢比奥（Marco Rubio）或比尔-哈格蒂（Bill Hagerty）等人，以平衡中国为重点的强硬态度很可能会加强。值得提醒的是，美国对华政策从接触转向战略竞争的范式转变始于特朗普1.0时期，现已成为美国外交政策的组织原则。

尽管如此，特朗普可能会给这种态势注入巨大的不确定性。他喜欢 “做交易”，这让人担心他可能会绕过地区国家的利益，在中国台湾或中国南沙群岛等问题上与中国达成交易。因此，东南亚将继续摇摆不定，既有可能被卷入不断升级的中美紧张局势，也有可能被特朗普的孤立主义和单边主义本能所抛弃。

在 3T 中管理特朗普：贸易、交易主义和美国团队

鉴于特朗普反复无常的性格，没人能确定他最终会怎么做。但一个合理的评估是，他对东南亚国家的态度可以归结为特朗普式的三个 “T”：它们与美国的贸易关系、交易主义（特朗普如何评估伙伴国为美国的国防保障支付了多少公平份额），以及它们能在多大程度上与美国团队的对华目标保持一致。

韩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鉴于对美贸易顺差不断增长，首尔正在考虑增加从美国进口能源。10 月，特朗普称韩国是 “赚钱机器”，每年可为接待美军支付 100 亿美元。为了先发制人，首尔最近同意将这一数字提高 8.3%，到 2026 年达到 11.3 亿美元--尽管仍远低于特朗普的数字。

根据这三个 “T”，东南亚国家的命运可能各不相同。非美国盟国或与美国存在贸易逆差或小幅顺差的国家可能会被忽视。新加坡可能处于有利地位：2022 年，新加坡与美国的贸易逆差达 400 亿美元，是美国第三大亚洲投资国。正如Lawrence Wong（黄循财）总理在给特朗普的贺信中所说，新加坡为美国提供了 27 万个 “高质量的工作岗位”，是东南亚 6000 家美国公司的重要门户。新加坡在美国在该地区的权力投射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往往不为人知，但却至关重要。

菲律宾和越南的情况将更加引人关注。拜登政府计划在 2015-2022 年期间提供 11.4 亿美元军事援助的基础上，再提供 5 亿美元来增强马尼拉的军事能力，但特朗普可能不会同意。与此同时，越南去年对美国的贸易顺差位居第三，仅次于中国和墨西哥。然而，这两个国家都处于南中国海争端的前线，因此对美国与中国的战略竞争具有重要价值。它们会因为地缘政治的重要性而获得通行证吗？

东南亚国家在特朗普 1.0 时代的表现相对较好，希望在特朗普 2.0 时代也能如此。然而，该地区应谨防自满情绪，因为特朗普 2.0 将更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东南亚领导人应利用他们的务实精神，与特朗普建立良好的关系，避免像欧洲领导人经常做的那样摆出意识形态姿态或标榜美德。虽然任何准备工作都无法完全应对未来的情况，但韧性、适应性和冷静的头脑，将是渡过特朗普风暴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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