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的电力危机不会为美国制裁制度的结束带来希望

National Interest网站2024年11月7日文章：古巴的电力危机不会为美国制裁制度的结束带来希望。（By Richard M. Sanders）‍

[假如]一个拥有 1000 万人口的拉丁美洲国家已经处于急剧衰退之中，随着整个电网的关闭，它陷入了严重的危机。美国政府迅速采取行动帮助稳定局势。国家安全委员会召集所有机构制定应对措施。结果：国务院指示我国大使向该国领导人保证我们将继续提供支持。能源部派出一个小组对电力系统进行调查，看能否找到短期的解决办法。国防部命令一艘医院船前往该地区，为崩溃的医疗系统提供援助。

财政部联系世界银行和美洲开发银行，研究如何为重要的石油进口提供资金。商务部向私营部门派出代表团，调查该国急需的贸易和投资机会。最后，国际发展署将其专业知识用于需要援助的不同部门。

偏偏这个国家是古巴。面对古巴电力系统的崩溃和潜在的经济衰退，白宫仅表示正在 “监测 ”局势。白宫对人道主义影响表示 “关切”，但同时强调错误在于古巴政府 “对其经济政策和资源的长期管理不善”，并明确指出哈瓦那迄今尚未请求任何援助。

[译注：政治背景：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后，美国政府对古巴采取敌视政策。1961年，美古断交。次年，美国对古巴实施经济、金融封锁和贸易禁运。2015年，两国恢复外交关系，但美国并未全面解除对古封锁。2017年特朗普政府上台后，美国再次收紧对古政策。2019年以来，美国不断升级对古制裁措施。自1992年以来，联合国大会每年都以相关决议的方式，呼吁美国结束对古巴的经济封锁。古巴外交部长罗德里格斯上月表示，按当前美元价格计算，美国对古巴长达数十年的经济、金融封锁和贸易禁运导致该国累计损失超过1641亿美元。2024年10月30日，联合国187个会员国对决议草案投赞成票敦促美国结束对古巴的经济、商业和金融封锁，美国和以色列投反对票，摩尔多瓦弃权。]

停电背后，经济陷入危机

古巴电网崩溃的直接原因在于其老化的苏联造发电厂，尽管最近安装了一些西班牙和中国设备，但这些发电厂长期投资不足。古巴人还依赖进口石油。然而，作为主要的优惠石油供应国，委内瑞拉在面临自身问题的情况下，提供的石油越来越少。墨西哥显然弥补了一些交易上的不足，但可能也低于市场价格，俄罗斯也提供了一些石油。显然，古巴的工厂没有得到足够的石油，而且该国缺乏进入现货市场的外汇。

我们可以预计，古巴将在一段时间后重新启动电网。备用零件将四处寻找。廉价石油供应商可能会提供更多的石油。但充其量，该系统仍将以完全崩溃前的那种零星方式运行。然而，在电力系统资金和燃料短缺的背后，是一个无法为人民提供必要资源的经济体。它仍然被困在革命后建立的共产主义制度与仅部分实现的市场化改革之间的阴暗世界。市场化改革停滞不前，因为政府害怕引发社会紧张局势，最终威胁到其政权的稳固。

古巴电网的崩溃反映了当今古巴的矛盾。由于管理不善和投资不足，古巴国营农业经济的传统支柱--蔗糖生产几乎消失殆尽。旅游业是古巴经济的一大希望，得到了欧洲的大量投资。然而，需求似乎仍然疲软，在后可变资本投资协议环境下，古巴的表现不如地区竞争对手（事实上，当前的电力危机将使未来的游客望而却步）。

不可否认，古巴深受美国经济封锁之害。然而，其影响程度却难以计算（古巴官方估计，自封锁实施以来，古巴付出了超过 1440 亿美元的代价，这显然来自利益相关方）。与此同时，古巴历来从汇款中获益匪浅（尽管随着旅居海外的古巴人，转而将资源用于重新安置从古巴移居海外的亲属，汇款似乎正在减少）。事实上，随着古巴政权的岌岌可危，官方数据显示已有 10% 的人口离开了古巴。

曾经的全球参与者

当我们回忆起古巴曾经在冷战棋盘上的重要地位时，就会发现这幅黯淡的图景，一个崩溃的古巴被置于全球发展的边缘。虽然德怀特-艾森豪威尔领导下的美国，最初对卡斯特罗的胜利做出的反应是否过于强硬，还有争论的余地，但最终，随着菲德尔-卡斯特罗（据说早在上台之前就与苏联有联系）果断地将自己的国家，与美国的对手联系在一起，两国陷入了长期对抗。

随后，由于肯尼迪政府希望 “支持任何朋友，反对任何敌人”，古巴成为国际热点，先是 1961 年猪湾入侵失败，然后是 1962 年真正危险的导弹危机。美苏导弹危机的解决稳定了古巴的地位，使其不再是美国的生存威胁，而是一种刺激。

卡斯特罗的生存得到了保证，他希望在 20 世纪 60 年代向整个拉丁美洲输出共产主义革命。他的拥护者认为安第斯山脉类似于古巴的马埃斯特拉山脉，是其运动的发源地。这一努力在很大程度上以失败告终，其中最著名的是 1967 年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去世。美国支持的反共政府镇压了其他游击队运动。

然而，在 20 世纪 70 年代末到 80 年代，古巴在国际上的地位更加突出。卡斯特罗积极支持非洲的马克思主义运动和政府，其中最著名的是安哥拉，他在那里成功地将权力投射到 7000 英里之外。但古巴最重要的战场是中美洲，它在那里支持尼加拉瓜的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和萨尔瓦多的法拉本多-马蒂民族解放阵线。

在尼加拉瓜，古巴得到了它长期以来一直寻求的东西：一个友好的拉丁美洲革命政府。古巴在尼加拉瓜和非洲（当然是在苏联的支持下）取得的成功，对于一个长期面临经济压力的小国政府来说，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就。然而，随着里根政府重拾肯尼迪 “支持任何朋友，反对任何敌人 ”的承诺，这一时期成为古巴成就的最高点。随后，古巴的大靠山苏联于 1991 年解体。

直到 1999 年，乌戈-查韦斯（Hugo Chávez）在委内瑞拉（一个比尼加拉瓜大得多、富得流油的国家）取得胜利，古巴才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新盟友，成为以委内瑞拉、古巴和尼加拉瓜（桑地诺主义者在时隔 16 年后卷土重来）为核心的 “美洲玻利瓦尔联盟”（ALBA）的重要成员。查韦斯试图以 “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 ”的形象重塑委内瑞拉，古巴在安全和情报方面的支持对他的个人保护和确保委内瑞拉军队的忠诚，都至关重要。

有朋友真好

纵观古巴政权的历史（至少在其最近的苦难之前），它之所以能够生存下来，甚至在境外采取行动，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它成功地吸引了大量外国援助，首先是来自苏联的援助，然后是来自委内瑞拉的援助。从 20 世纪 60 年代初到 80 年代，古巴支持马克思主义运动的同时，苏联通过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提供石油，反过来又以高于市场的价格购买古巴食糖，为古巴经济提供了大量补贴。

在这一过程中，古巴最终加入了经济互助委员会（COMECON），该委员会在经济上与华沙条约组织相对应。虽然古巴与共产主义集团长期保持密切联系，古巴的经济也出现了一些真正的增长，但这一切随着苏联的解体而戛然而止，导致了 “和平时期的特殊时期 ”的长期经济危机。

“特殊时期”迫使古巴实行严厉的紧缩政策和部分经济自由化。尽管如此，由于 1999 年后全球石油价格上涨，古巴还是得到了查韦斯的慷慨援助。与古巴早期与苏联的关系大致相同，委内瑞拉提供石油补贴，反过来，古巴的公共卫生项目也获得了古巴医生的服务，委内瑞拉还允许古巴充当中间人，为其低收入人口的政府商店网络购买食品。

......直到他们无能为力

但是，随着委内瑞拉面临自身的经济危机，这一进程也被打破了；腐败的、政治化管理的石油部门，现在的产量远远低于其鼎盛时期的产量，而它所生产的石油又需要为其骚动不安的民众，提供某种形式的补贴。古巴廉价石油的供应一直呈下降趋势，这也是造成古巴停电的原因之一。然而，古巴情报能力的价值以及意识形态上的亲和力，可能会促使委内瑞拉至少提供一些进一步的救济，即使牺牲本国人民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其他国家似乎也不可能恢复对古巴的支持，从而持续缓解古巴的经济压力。作为苏联的继承者，俄罗斯与古巴保持着政治和安全关系，并欢迎有机会为美国制造麻烦，就像俄罗斯最近派军舰停靠哈瓦那那样。但它正在应对与乌克兰战争的巨大代价，以及针对其碳氢化合物部门的制裁。与委内瑞拉一样，它或许可以为古巴运送更多的石油，但它无法承担将古巴重新打造为真正的客户国所需的巨额成本。

中国虽然不像前苏联那样与古巴关系密切，但也与古巴保持着积极的政治关系，是古巴重要的经济伙伴。从理论上讲，中国可以在古巴目前增加太阳能生产的计划中发挥作用，因为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太阳能电池板生产国。然而，古巴尚未制定鼓励太阳能投资的监管框架。

此外，古巴缺乏购买太阳能电池板的资金，而中国企业也不可能愿意向一个已经债台高筑、拖欠还款的国家提供信贷。中国在该地区还有其他优先事项。从巴拿马到厄瓜多尔和秘鲁，中国都对基础设施进行了投资。它从巴西购买大量农产品和矿产品。解决古巴的问题似乎不太可能，尽管它可能会激怒华盛顿。

墨西哥是一个左翼政府，与古巴的友好关系由来已久。41.2 万桶原油正在运往古巴的途中。虽然这无疑是值得欢迎的，但这只能满足古巴几天的需求。而墨西哥近年来产量下降，只能偶尔提供一些帮助。有报道称，墨西哥正寻求与其他潜在供应商合作，以寻求更长期的解决方案。

美国不会碰这个问题

至于美国，尽管在地理位置上与古巴相邻，但在政治上仍与古巴保持着巨大的距离，像上文所述的 “整个政府 ”的努力是不可信的。当然，如果不取消制裁制度，这种努力也是毫无意义的。然而，从缓和双边紧张局势的历史来看，这种外联活动的前景并不乐观。

吉米-卡特（Jimmy Carter）曾试图缓和关系，包括在哈瓦那和华盛顿两地开设利益部门，但由于古巴加强了对革命政权和叛乱的支持，并在 1980 年突然放行了 125,000 名古巴人离境（“Mariel boatlift”），他的努力最终以失败告终。古巴军方击落了两架由古巴流亡组织驾驶的民用飞机，当时这架飞机正在古巴领空内飞行（执行一项公认的挑衅任务）。事实上，这导致美国将大部分制裁制度编纂成法律，成为《赫尔姆斯-伯顿法》。

巴拉克-奥巴马尽美国总统所能，取消了未被纳入成文法的制裁措施。然而，这又被唐纳德-特朗普推翻了。拜登政府部分推翻了特朗普的决定，但走得没有奥巴马那么远。拜登政府拒绝将古巴作为优先事项，可能是出于一种简单明了的考虑。从卡斯特罗到现任领导层，古巴一直明确表示，美国放松制裁必须是对古巴的回报。在民主改革方面不可能有任何交换条件。

当然，可以说制裁已经失去了其曾经对美国政策利益的任何作用。但是，古巴坚持要求美国干脆放弃制裁，这并不能为美国方面的任何行动提供最起码的政治掩护，尤其是在美国国内分裂严重、竞争激烈的环境下。而且，从乌克兰到以色列-巴勒斯坦再到中国台湾，全球危机重重，任何美国政府都没有动力，向一个回报如此之少的古巴政府伸出援手。

美国过去曾在自然灾害发生后，向古巴提供过人道主义援助。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古巴政府明确表示其唯一的 “要求 ”，是无条件终止制裁，而这在政治上是不可能的。因此，当佛罗里达海峡两岸的灯光继续闪烁时，美国很可能仍然是一个旁观者。

理查德-桑德斯（Richard M. Sanders）是国家利益中心西半球高级研究员。他曾是美国国务院高级外交人员，曾在拉丁美洲各地的大使馆工作，并在华盛顿担任过与该地区有关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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